□房永江

　　读明代状元赵秉忠的《殿试卷》，无不让人感到他一副忧国爱民、忠君不二的伟岸形象。生活中的赵秉忠是什么样子呢？从赵秉忠的《琪山集·自叙》中可以认识一个鲜活的、陶醉在诗书世界里且又谦虚自持的赵秉忠。

　　现代人往往把自己的作品谦称为“拙作”，身为状元的赵秉忠是怎么说自己作品的呢？

　　“昔人恋不忍弃，即旧簪、斫剑犹然。”自叙第一句，作者把自己的作品比作“旧簪、斫剑”。然后笔锋一转，“况心液之，披沥性命，乃与奉鬼神，所与通者也。”但这些文字都是自己披心沥血之作啊！我对这些文字就像对鬼神一样敬肃，它包含了我对江山社稷的无限忠诚和热爱。短短一句话，对文学的热爱之情跃然纸上。

　　接着，他说“不佞知寒识辣，墨沈楮徙。蚤年，从父师训迪，购书读之，独爱晶光灵气，摩空贯斗。不可掺憾者，不惮下帷穿壁。垍列史局，备员修纂，朝夕研习，稍观此道。南北栈士则射策谈经，远迩纪述则综铅理椠。”

　　在这里，作者叙述了自己的写作态度、成长过程，追述了早年跟从父亲、老师接受教诲，诵读百书的经历，每当遨游在那些通达斗牛神采灵气的文字里，是多么的酣畅淋漓啊。我没有畏难董仲舒“三年不窥园”和匡衡“凿壁偷光”的苦读精神。后来，我在史馆辅佐任职，在编纂史书的官员中充数，夜以继日地工作，对史书的编纂之道稍有了些了解。在史馆，和国家南北的高俊之士，终日研讨儒家先哲们经邦治国的道理，把这些远近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感想记述下来，编辑成历史书籍。

　　自己一向愚拙，性情“癖在山水”。我的作品以“鸟语鱼行，烟歌竹啸，随天籁所至，咏而成诗。聊以遗兴而自适耳。”有时候朋友来，还匿不示人，回想起来，真乃“敝帚自珍”也。最终，遗忘了这些诗文手稿，让它们如烟雾一样涣散于灌木树丛、土壤之中，又不能没有古人对旧簪和断剑的真爱之情。

　　叙言最后说：“稍次成编，用识半生之阅历。曷敢列在藏山，或以覆诸酱瓿。俟之知我罪我者。”作品记录了我半生的阅历，不敢像司马迁的《史记》那样藏之名山，流芳百世，它会不会被人们用来盖盛酱的罐子，就让历史来见证吧。

　　《自叙》共280多个字符，却把作者的成书之因、学习成长过程、“癖在山水”的性格以及“咏而成诗”的兴致一一交代，读之令人茅塞顿开，如醍醐灌顶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我标榜之嫌，这是《自叙》最值得读者仰慕的地方。

　　《琪山集·自叙》手书为草体，用笔放纵，逸势奇状，连绵回绕，潇洒自如，几成一体，兼具怀素之风，是一件有很高艺术和欣赏价值的书法珍品。

　　《琪山集》共十二卷，其中诗、文各六卷。文集部分：卷一、策；卷二、议；卷三、序；卷四、碑文；卷五、传；卷六、表，启，书牍，祭文。诗集部分：卷七、五言古诗；卷八、七言歌行；卷九、五言律诗，五言排律；卷十、七言律诗；卷十一、五言绝句，七言绝句；卷十二、杂体。

　　正如叙中所言，收入《琪山集》中的146首诗大多是“随天籁所至，咏而成诗”，亦有朋友之间的唱和诗，借物抒情以揭露腐败、鞭打丑恶是赵秉忠后期作品的一大特点，彰显了他卓荦著雄文、铁肝凝诗魂的人格和气节。

　　附《琪山集·自叙》原文：

　　自 叙

　　昔人恋不忍弃，即旧簪、斫剑犹然。况心液之，披沥性命，乃与奉鬼神，所与通者耶。

　　不佞知寒识辣，墨沈楮徙。蚤年，从父师训迪，购书读之，独爱晶光灵气，摩空贯斗。不可掺憾者，不惮下帷穿壁。垍列史局，备员修纂，朝夕研习，稍观此道。南北栈士则射策谈经，远迩纪述则综铅理椠。

　　顾以迂拙之性，癖在山水。簪笏十一，岩棲十九。鸟语鱼行，烟歌竹啸，随天籁所至，咏而成诗。聊以遗兴而自适耳。岁月既久，旧积尘封，友人间从坐，力索之。匿不一示，复笑敝帚自珍，毕忘烟涣荆榛土壤间，又不无簪剑之惜也。

　　稍次成编，用识半生之阅历。曷敢列在藏山，或以覆诸酱瓿。俟之知我罪我者。

　　听默居士赵秉忠题

　　季卿氏 秉忠之印 漱芳馆

　　注：1.琪山集：琪，应写作“山其”。

　　2.叙，同序。